aflatoxins

衔环

“在此节点,你们获得了密文板[源石][雪祀]”

“泥土血肉皆不容,百相映其中”

“卜问天地通万灵,寻求我去路”

“在此节点,你们获得了藏品[奉献]”

[奉献]自远古以来,这一部族笃信自己掌握着有关萨米的真相:原本万物各有声音,直到“祂”代替万物言语。

01 大雪已经下了三天。

流星飞从枯树杈间跳下来,在洁净的雪地上留下浅浅一点痕迹。他正在追踪一个来路不明的旅人——要说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旅人,似乎也十分不恰当,至少他自己就不是。

管他呢。流星飞潜行在雪地里,心里嘀咕:我要无聊死了。

萨米的雪干燥且粗粝,他仿佛是匍匐在乱石滩上前进,这些结成形状的水划开他的细胞,让他像个破烂的气球一般滋滋向外冒水。

我会融化在这里吧?他随手抓起一把雪籽塞进嘴里,却意外地尝到一点甜美的味道。不知是谁的血滴落在这里,又被纷纷的大雪埋了起来。他自打踏进冰原起便一直不太好过,这会儿倒是舒服了一些,脑子里不再流淌那些浓稠又难以理解的色彩,也没有什么在他皮肤下蠢蠢欲动了。

这让他几乎立刻忘记了什么落单的旅人,他翻动着面前的雪地,把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细微红色都塞进自己的口袋。

这只冰原上的猎犬顺着血迹一路向前。

鲁珀猎人靠在避风的山洞里,身边生着一堆小小的火,他在烤自己的衣服和伤口。冰原的夜晚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会被火光吸引而来,需要光明与热量的生物在这里是很容易处理的对象。所以当那个小小的黑影在风雪中逐渐靠近时,他没选择拿起一旁的武器。黑影无声无息地过来,迫近洞口,探出一双好奇的眼睛——随后唰地被抛向空中。

一次完美得有些愚蠢的捕猎,而猎物似乎不是什么失去方向的小动物,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猎人有些意外,这里的智慧生物远比野兽危险得多,他警惕地端起了武器,将有些变形的法杖尖端指在来者额前,闷声问:“你是谁?”

“你是谁?”流星飞好不容易才把视角调整好,他在密密织就的网里倒腾了好半天,一边生气一边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反问。二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发现这就是前些天踩了他一脚后扬长而去的“旅人”。

尖锐的法杖向前一送,有冰凉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下来。流星飞埋怨地大叫:“干嘛?”

男人毛茸茸的耳朵抽动,表情拧得像是他才是被踩了一脚的那个人,十几秒后,法杖撤开,流星飞身体一沉,啪叽摔在了潮湿的地面上。他很没形象地在地上蠕动,把自己不知道怎么支撑起来,慢悠悠挪进男人的领地。对方目光不错地注视着他,一点火苗映在他格外专注的眼睛里,像是他的大脑焚烧泄露的火光。

流星飞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伤口里溢出的液体,恍然道:“你也想喝这个?”那好办了,他心想,我们刚好等价交换,这是被冰原允许的规则。

没等他说出“用你的血来换”,一面乌黑的盾牌重重地落在他面前,从盾牌后架出两根漆黑的炮筒,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比刚开口时清澈了一些,但说出来的内容不甚友好。流星飞被勒令呆在盾牌一侧,如果随意靠近,就会被这两门炮轰成比雪更细的颗粒。

搞不懂这些长毛的生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流星飞把自己塞进岩石缝里,眼睛一闭,睡着了。

号角鸽把脸埋进围巾里,深深呼吸了两个循环,再抬起头时,那个不明生物仍然挤在不足半米的石头缝隙里。幽蓝的光从那里散发出来,随着也许是它呼吸的节律忽明忽暗。

连续多日的跋涉也许真的无限接近目的地了……号角鸽拨弄着武器的触发结构,疲惫的大脑里间歇地抉择着是否要按下按钮,把那个诡异的生物轰成一滩辨认不出形状的血水。四肢融化,毛发焦糊,五官模糊……一幕幕扭曲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巨大的尸骸、漆黑的雪地、满天细碎的星辰,搅在一起化成脚底柔软的血肉,把靴子和小腿一起吞没进柔软的地面里。

他知道自己的犹豫来自何处,他不敢确定自己眼见是否为实,这片冰原早已经开始改造他,在同伴一个个异化时,又或者是在他们决定食用猎捕到的兽肉时,抑或从最初踏上雪地的那一刻起,人便不能再相信任何一种感官。

万一……虽然概率不大,但万一那团蓝色的胶质生物是人类呢?茫茫雪地里竟还有和自己使用同一种语言的生物,尽管他顶着两颗暴露在外的眼球,尽管他溢出的血液晶莹透明,尽管他……

号角鸽被一阵荒谬袭击了,枯燥、无聊与孤独竟然能这么侵蚀一个猎人,让他忍不住用那根法杖去戳了戳岩缝里盘踞的“果冻”。

流星飞探出一只眼睛:“又干嘛?”

打扰他睡觉的男人看上去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依旧是没什么起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哥,我在睡觉。”他从岩石缝里淅淅沥沥地流出来,慢吞吞瞥一眼两根炮管:“我叫流星飞,流星就是那个流星,飞就是那个飞。”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流星飞看上去有一点迷茫,具体表现为两颗眼球在身体上飘荡了一会儿,才说:“我要去找‘污染’。”

号角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人吗?”

02

积水漫过胸口,寒冷渗进四肢百骸。

这个洞穴地势很高,不应该有水能灌进来,更何况冰原的低温下,没有多少水能以液体的形式四处流淌。号角鸽在疑惑中睁开眼,正对上一团漫溢的水球。流星飞趴在他的胸口,正小口舔着什么。

等细微的刺痛传来,猎人才发现他舔的是自己是昨天才用火燎过的伤口。 等一下。

号角鸽看着眼前四肢齐全、五官端正的人类,缓缓问:“流星飞?”

“啊?”那人抬起头:“你醒啦?”

昨天还在一滩水上飘来飘去的红眼睛已经被完整地安放进眼眶里,这是个看上去有些清秀的少年人,号角鸽沉默地看着他从自己身上爬下去,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看上去很不像人吗是你看错了吧现在像人了吗怪不得你昨天要用炮轰我呢真是太可怕了”

“你舔我干什么?”

“……”

“我饿。”流星飞特别特别真诚地看着他:“你好香。”

号角鸽叹了一口气,把黏在伤口上的最后一点布料也撕掉,在火上煮雪水。流星飞就在一边看他忙来忙去,直到猎人把伤口扎好,提起盾牌,他很自然地跟了上去。号角鸽没说什么,看似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那把法杖已经被赠送给他了,因为他发现号角鸽把它当成烧火棍在用,晶亮的施术单元被熏得漆黑,金属的杖身也有点弯曲。据说它是号角鸽从某个雪祀手里缴获的,没少费功夫,流星飞把玩了一会儿,意外发现水能驱动那块原始的施术单元。

“从现在起它就姓飞了。”流星飞庄严地宣布。

两人向北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安全屋,面积不大,但比起昨天的洞窟来说条件已经好太多了。号角鸽在这里找到了崭新的防寒服,终于将自己身上满是战斗痕迹的衣服换去。直到炉上飘出肉汤的香味,壁炉里燃起温暖的火焰,他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类的世界里。

流星飞像是在哪里都睡不够似的,已经在小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了。猎人摸着自己胸口曾经是伤口的地方,遗憾地确认了这只生物的确不是人。

那里一片光洁,根本看不出来受过伤的痕迹。有什么修复了它,肯定不会是火——也不像是任何源石技艺的效果。

猎人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这个安全屋除了休整物资之外,也具备与外界联系的功能,这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能和外界沟通的据点了。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不确定“流星飞”这个存在的真实性,或许这根本就是他的一个幻觉,这种事在冰原深处很常见,不是吗?

男人有些烦躁地低下头。

“你不能总是想。”流星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煞有介事道:“想了就错了。”

一只触手搭在猎人的手上,流星飞把他的手腕划破,美滋滋地舔了起来。 还在等他下文的男人无奈地说:“干什么?”

“我就吃一口。”他这会儿又不像个人了,窸窸窣窣地蔓延出许多触手来,蒙住猎人的眼睛:“真小气!”

号角鸽揪住伸进衣服里去的触手,却听见流星飞制止道:“你别动,我把眼睛借你用用。”

冰原的真相无法通过逻辑推理得出,而他要用一双来自思维之外的眼睛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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